拉德利重新詮釋《悲慘世界》 沒有惡人的世界

文/米海兒

這世上從沒有劣苗,也沒有惡人,只有惡劣的耕種者〜拉德利(Ladj Ly)執導電影《悲慘世界》(2019) 

法國新銳導演拉德利(Ladj Ly)首部作品《悲慘世界》(Les Misérables)在國際影壇上大放異彩,2020年代表法國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,奪得2019坎城影展評審團獎,日前在法國的凱薩獎也成最大贏家,這部片與法國文豪雨果最著名的經典文學作品《悲慘世界》同名,劇情取材地點巴黎近郊的蒙費梅伊(Montfermeil)就是雨果寫作《悲慘世界》的地方。

拉德利(Ladj Ly)的《悲慘世界》,拍攝地點巴黎近郊蒙費梅伊就是雨果寫作《悲慘世界》的地方。

相隔一百多年,雨果筆下的《悲慘世界》,是貧富、階級鴻溝巨大的19世紀社會,主人翁尚萬強因為偷了一條麵包而服勞役19年,死對頭警察賈維爾執法不講情理,契而不捨追捕他,宅心仁厚的迪涅主教米里艾則寬恕了尚萬強的竊盜行為,說服他棄惡從善,尚萬強後來隱姓埋名成為一名市長兼工廠老闆,這是雨果《悲慘世界》裡的尚萬強傳奇,他並非憑空創造人物,雨果的創作靈感來自一個真實的罪犯故事,他在小說中寓意其人道主義精神、用道德感化的主張,主人翁說:「最高的法律是良心」。

巴黎郊區蒙費梅伊是非洲等少數族裔群居之地,2005年在這裡也曾發生青少年暴動事件。

而到了拉德利的《悲慘世界》,貧富、階級再加上種族的鴻溝,依然難以縮弭,聚焦在巴黎郊區蒙費梅伊這區非洲、吉普賽等少數族裔群居之地,劇情靈感也來自2005年10月在這裡曾發生的真實暴動事件,當時2名北非裔男孩為躲避警察緝捕而遭到電死,引爆青少年暴動事件,星星之火瞬間撩原,擴散到法國其他城市長達三週,法國當局在巴黎以及三十多個城鎮實施宵禁,法國總統也發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,此暴動事件造成上萬台車輛、許多建築物被焚毀、人員傷亡及近三千人被捕入獄,法國長久累積的種族、階級、執法、教育等問題,透過此事件一次爆發。

(以下開始暴雷)

 

在拉德利的《悲慘世界》裡,有些角色都好似和雨果的《悲慘世界》有對應關係,販毒集團首領「市長」,讓人聯想到尚萬強。

在拉德利的《悲慘世界》裡,有些角色都好似和雨果的《悲慘世界》有對應關係,販毒集團首領「市長」,當然是地下市長,讓人聯想到尚萬強,但這位「市長」卻也不像尚萬強,雖然曾誤入歧途,但受到主教米里艾感召,後來洗心革面成為善心、受人愛戴的「市長」,而是利益至上、戴著假面,另一位傳說過去也是流氓出身、信仰阿拉後,轉變為社區青少年的「心靈導師」、經營土耳其烤肉餐廳的Salah,是現代兩種不同發展路線的尚萬強,現代版的「悲慘世界」,主教米里艾一樣的角色又有點像在Salah身上出現。

警力的犯罪防治小組組長Chris,主張「讓不良份子害怕,他們才會尊敬你」,所以他強勢、不尊重這些少數族裔青少年,甚至他嗆聲:「我就是法律」。

拉德利的《悲慘世界》裡的「小尚萬強」─慣竊少年Issa,和友伴講述他過去在非洲實際目睹的故事:一位竊賊偷了一輛機車,結果被抓起來、活活燒死,他也預言了他自己後來偷了馬戲團的小獅子後的「衰小」遭遇。在社會這所學校裡,沒有循循善誘的成人,父親到警局對Issa就是連珠炮的開罵與羞辱;當地警力的犯罪防治小組組長Chris,主張「讓不良份子害怕,他們才會尊敬你」,所以他強勢、不尊重這些少數族裔青少年,甚至他嗆聲:「我就是法律」,警察小組誤傷Issa後,Chris從未表達道歉,而是恐嚇他封口,要對外說是自己跌倒;馬戲團主人尋回小獅子後,依然殘酷地動用私刑逞罰Issa,將他關在獅子籠中嚇得他屁股尿流。

 

犯罪防治小組裡面三位成員:Chris、Gwada、Ruiz,對維護治安各有不同的應對態度。

《悲慘世界》對犯罪防治小組的描述,也不是平板的,裡面三位成員:Chris、Gwada、Ruiz,各有不同的應對態度,Chris是強勢白人男性,但他也並非全然的惡貌,採取恩威並重,一方面張牙舞爪,一方面施予小惠,還和當地幫派頭子Le Pince結盟互助,Gwada是從小在當地長大的非洲族裔住民,他能夠理解少數族裔,但他又要服膺於Chris的主導地位、懂得團結,適應維持治安工作的惡劣生態與遊戲規則,卻也承擔著壓力,新來的Ruiz,看似生澀,其實有自己的主見,亦不滿Chris的作風,挑戰Chris的權威、破壞犯罪防治小組的團結力量,他認知到小組的做法只是讓青少年們害怕,他們並不是出於尊敬。

各方勢力介入追捕少年犯的誤傷事件,成人政治世界的齷齪不義,也在這裡被揭露。

追捕Issa過程中,犯罪防治小組被其友伴圍攻,看似意外的擦槍走火,誤傷了Issa,其實是在壓力下的Gwada情緒失控開了槍,而一切都被空拍機記錄下來,警察小組企圖攔截玩空拍機的少年Buzz,銷毀證據,Buzz逃到Salah經營的土耳其烤肉餐廳,各方勢力也聞風群聚在此,「市長」打算藉此證據向警察敲竹槓、扳倒其勢力,與警察結盟的Le Pince也想透過買通、掩蓋罪行,Chris依然強勢蠻橫、不管其過失與錯誤,而成人政治世界的齷齪不義,也在這裡被揭露,Salah在Ruiz的好言與擔心日後引發更大動亂的勸說下,將空拍機記憶卡交給了他,但Salah也告誡這群警察:執法過當會引起群眾憤怒。 

「以暴制暴」成為少數族裔青少年的唯一出路和選擇。

結果,社區的青少年們站了起來、策劃暴動,決心推翻這群「不良成人」,他們實踐:「唯有發出憤怒之聲,才會讓世界聽到」。非常可惜,「以暴制暴」是少數族裔青少年的唯一出路和選擇,最後畫面停留在Issa與Ruiz的對峙,當Issa被誤傷時,Ruiz在警察三人組中唯一發出良心聲音:人命關天,為什麼不先救人?而是要先去銷毀空拍機記憶卡?Issa面孔猙獰、化身為復仇者,Ruiz苦勸Issa放下手上的武器,電影在此結束,沒有給出答案。

百年前雨果的《悲慘世界》,到了現代,在拉德利的《悲慘世界》中,這世界似乎沒有變得比較美好。多麼希望雨果的《悲慘世界》未尾寫到的對這部小說的詮釋,也會是我們人類世界的進化過程啊!

在小說末尾,雨果寫道:

從頭至尾,從整體到細節,全是講述人從惡走向善,從非正義走向正義,從假走向真,從黑夜走向光明,從欲望走向良心,從腐朽走向生命,從獸性走向責任,從地獄走向天堂,從虛無走向上帝。起點是物質,終點是靈魂。始為九頭蛇,終成為天使〜雨果《悲慘世界》(1862)

法國新銳導演拉德利(Ladj Ly)首部作品《悲慘世界》(Les Misérables),2020年代表法國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。


關於米海兒

我愛旅行,旅行得以讓人探索與發現,自身的渺小又偉大,願每個人都走在愛的旅途中!
部落格:Mireille Fang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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